从我记事开始,爷爷总是带着一顶草帽。问他为什么,他说:”人老了,头发少了。头光秃秃的不好看”。虽然他总这样说,但那时的他还算健朗。
爷爷对我们总是宠着。每次捣蛋犯错,只要躲在他身后,就可以逃过一劫了。哥哥经常带着我们几个小毛孩跑到他的房子里,各种闹腾。他总是假装生气地说要把我们赶出去,但其实他从来不会对我们发脾气。
爷爷像个大英雄,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出现。拯救我和我的小伙伴。
他为数不多的一次发脾气是,我们去表姑家做客,到深夜仍不愿归去,妈妈和婶婶一群人打牌,我和堂弟堂妹在一旁困得打盹却无人理会。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子把妈妈们教训了一顿,然后领着我们几个回去。
爷爷是一个灯塔,指引我回家的方向。
初中的时候因为反感住宿学校的严格和封闭。我强烈的要求回家住,爷爷是唯一一个支持我的人。他觉得我在学校被“虐待”了。就这样在我的强烈要求和爷爷的大力支持下,妈妈不得不给我办了退宿。
我开始了一年的走读生活。在那一年里,每天晚修夜归走在漆黑的小巷里,总能看见远方房屋的阳台上亮着星星灯光,爷爷奶奶坐在阳台的长凳上,等待着我回家。即使冬天也不例外。
冬天的夜里风总是格外的冷,路灯显得格外的暗。一次因为校车延迟,我没能按点到家。下车后我一路狂跑,就在巷子口,一束光照向我。是爷爷!他说他等不到我,出来找找。他总是这样,站在最显眼的地方,告诉我那就是回家的方向。
而如今的爷爷,像一颗老枯树。他饱经风雨,满脸皱纹。他腰不再好了,走路也变得一跛一跛的。好像一点风吹他就会倒下。
今年国庆回家,我看见四岁的小堂妹拉着爷爷的手,在门口探着头。我刚转过巷口,小堂妹就拼命跑向我,她抱住我的那一刻,我竟然说不出话了。以前我也是这样,跑向爷爷,而爷爷总是第一个迎接我。可现在,他走不动了。只能远远望着。
我总是看见他拿起手机又默默的放回去。他在等电话,等我爸爸的电话,等哥哥姐姐的电话。我问他,为什么你不给他们打电话。他说他们太忙了。后来他会开始抱怨,是什么事那么忙,忙到没时间给他打电话。其实我知道,他老了,他开始畏惧老去,开始畏惧离别。开始变得像个孩子,需要我们去体贴问候。
我才发觉,那个曾经在烈日强光下,强风暴雨里护着我的大树,已经老了,变得枯瘦,就连叶子也落光了。
读书这些年,学了很多,也明白有些事,我们终究无能为力。
我留不住时光,抓不住岁月。我无法减速爷爷的苍老。我无法拥有,留住我爱的人的能力。这让我感到无比残忍但又无力。所 以我不愿意,小的时候我没有能力,长大的时候我没有时间。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一件很痛的事情。
我想要的是,你陪我长大,我陪你变老。